紀瑯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。

親眼看見王有才舉著刀向棠棠刺去，自己卻因為和棠棠距離太遠，無能為力上前為她擋過這一刀。

顧銘生做了，他用自己的身體為念棠擋去了這致命的一刀，警察也沖了上去，將王有才制服了。

蘇念棠的雙手不住的顫抖著，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就在鼻息間蔓延開來。耳邊是王有才瘋狂的大笑聲：“哈哈哈，蘇海，到最後我還是敗給了你，哈哈哈……你放心，我下地獄，變成惡鬼後再來纏著你。”

紀瑯沖到念棠的身邊，看著就這樣僵硬著捧著顧銘生搖搖欲墜的身體，心疼道：“棠棠，抓緊將他送上去搶救。”

蘇念棠這才回過神，六神無主的看著紀瑯：“紀瑯哥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
紀瑯握住她的肩，想要給她力量，卻發現此刻自己的手也抖得厲害。

“來不及了……”顧銘生靠在念棠的懷裏，虛弱的勾起唇，姣好的側臉看上去那麽羸弱，就像隨時隨地都會斷氣一般。他清楚的感覺到了，自己的生命在流逝：“我也是……有能力守護你的……蘇念棠……”

蘇念棠捂唇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警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個擔架，紀瑯彎腰動作很輕的將顧銘生抱了上去。

蘇念棠一直握著顧銘生的手，沒有松開。

“快，快……”大家一起幫忙開路疏散人群。

紀瑯握住蘇念棠的另外一只手，剛想要和她說話，卻被她一下子甩開了。蘇念棠跟著顧銘生的擔架一起跑了……紀瑯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，上面還有顧銘生的鮮血。

“蘇念棠……我還有話……想和你說……”

蘇念棠點頭：“好，等你進了手術室出來以後，我聽，我什麽都聽。”

“不……”進去後，會不會再也說不出口了？顧銘生倔強的搖頭，想要握緊蘇念棠的手，可是自己卻再也使不上力氣來。

早就有警員事先跑過去通知了，所以很快就有醫生和護士過來接應。

“小姐，手術室不給外人進的，請在外面等。”護士將蘇念棠攔下來，可是顧銘生不願意松手，他張張嘴，卻怎麽也力不從心，她的手就這樣從他的手中滑開。

蘇念棠楞楞的站在門外，看著緊閉的手術室門，有些虛脫的靠在一邊的墻上，心裏難受的要命。紀瑯上前，將她扶住：“棠棠……”

蘇念棠擡眸看向紀瑯：“紀瑯哥，為什麽是他先進來救我的……”蘇念棠紅著眼眶，眼淚一滴滴的落下。

紀瑯一窒，為什麽進去救棠棠的，是顧銘生不是自己？如果是自己先進去的話，是不是為棠棠擋刀的就是自己了？那麽棠棠也就不需要虧欠顧銘生什麽，不是嗎？紀瑯將蘇念棠摟在懷裏，低聲道：“對不起，棠棠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紀瑯沒由來的心慌，這個人就在自己的懷裏，可是他發現自己突然抓不住她了。就是因為遲來了一步，所以什麽都遲了嗎？

他們並沒有等多久，醫生就出來了，帶著一臉的沈重：“對不起，我們盡力了，病人本來就患有心臟病，這一刀又正好刺在了心臟附近，救不了了。血已經止住了，病人的時間不多了，進去和他說說話吧。”

蘇念棠一下子跌靠在紀瑯的懷裏，隨後強撐著站起來，拂開紀瑯的手，沖了進去。紀瑯微微握拳，也跟著進去了。

“混蛋，你為什麽要這麽做？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，為什麽要來救我？”蘇念棠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唇，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，可是眼裏的熱氣卻怎麽也止不住。

顧銘生虛弱一笑：“你終於猜不出我在想什麽了嗎？”他看上去真的很高興，揚起的笑雖然蒼白，卻像是一個孩子。認識顧銘生這麽久，蘇念棠見過他的嘲笑，冷笑，開懷的笑，微笑，就是沒有看見這樣純粹的，沒有任何雜念的笑容。

蘇念棠哽咽道：“我又不是神仙，怎麽可能時時都猜中你的心。”

顧銘生伸出手握住蘇念棠的手：“別哭……看到你這樣，我都後悔這麽做了……蘇念棠，我記得你曾經說過，心理家不能對被觀察的對象動情，否則……就會看不出對方心中所想……我一直都期待你看不出我的想法……我可不可以認為……現在的你對我動了情，所以才會不知道我在想什麽？”

“老師總是能夠猜中我在想什麽，真無趣。”腦海中突然浮現顧銘生曾經的抱怨。

“你什麽時候才能看不懂我呢？”他帶著淡淡的遺憾的聲音。

蘇念棠再也忍不住，撲到他的身邊痛哭道：“所以……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？”

“對不起……”顧銘生伸手輕輕的抹去她的淚：“我也後悔了呢，可是好像來不及了……對不起，讓你傷心了……其實，就算不為你擋去這一刀，我也活不了一個月了……蘇念棠，我的時間終於走到頭了……”他的心臟已經進入枯竭狀態了，醫術也給他下達了死亡通知了。可是真的很不甘心，就這樣離開，他還沒有讓她喜歡上自己……

紀瑯找到他，說蘇念棠被綁架了……

“我好害怕一個人孤單的走，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記住我，你會不會也是在短暫的傷心後，就將我忘記了呢？”所以他在想到太平間有問題的時候，沒有去通知紀瑯，而是選擇了自己去救她。

他想讓她記住自己一輩子。

顧銘生低低的說道：“可是看著你這麽傷心，我後悔了……對不起……我太自私了……”她的淚一滴滴的落在手心，那麽的灼熱，就像是要穿透他的肌膚。

“混蛋，顧銘生……你就是個大混蛋……”

“對不起……”他的聲音越來越弱了：“蘇念棠……下輩子，如果我身體健全，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？”

蘇念棠沒有說話，趴在床邊泣不成聲。

紀瑯站在門邊，靠在墻上聽著他們的對話，心裏也無端覺得沈重。顧銘生還真的是個混蛋，用這樣的方式讓棠棠記住了他，成為棠棠心中的另外一道不可痊愈的傷痕。可是他又能說什麽？難道要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嗎？

身邊有人沖過來，是顧銘生的父母。顧銘生的母親看見蘇念棠二話不說，啪的一下就是一巴掌，蘇念棠也任由著她打。紀瑯沖上去，將念棠抱住，正要說話，卻被蘇念棠攔住了。

“你這個妖女，掃把星，如果不是你，我兒子還能活得更久。”顧母流著淚，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，撲上去痛哭：“我的兒啊……”

紀瑯攬住蘇念棠，此時此刻，她心中的感受，自己又何嘗不知道？就像當年，她的母親出事後，她就開始將自己的心給封閉起來了。

“媽媽……”顧銘生虛弱的開口，這是他們母子冷戰以來，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叫母親。

顧母有些驚訝，又有些仿徨。

“不要怪她，是我自願的……”顧銘生擡眼看著自己的母親：“如果不是她，我還要再遭受一個多月的罪，現在……現在也好……”

蘇念棠嗚嗚的趴在紀瑯的懷裏，紀瑯在她的耳邊低聲道：“棠棠，我們出去吧，讓顧銘生的父母最後和他說說話吧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蘇念棠紅著眼眶看了顧銘生最後一眼。紀瑯也看了他一眼，他們四目對望，無聲的交流著。

如果你還好好的，我一定會揍你一頓。

好好對她，不然我變成鬼以後，也會一直纏著你。

棠棠是我的，就算你用這樣的方式讓她記住了你，她依舊是我的。

嗯，下輩子，我會有一副完好的身體，到時候她就不是你的了。

最後……謝謝你，謝謝你救了她。

蘇念棠，再見了……你要好好的……

剛剛走出病房，蘇念棠也暈了過去，紀瑯大驚，連忙抱著蘇念棠找醫生。最後被醫生告知因為一天多沒有吃東西，再加上懷孕了，所以才會暈倒。

紀瑯：“……”今天簡直太刺激了！

棠棠懷孕了，有了他們的孩子！

“因為懷孕才一周，母體身子虛弱，需要補充營養，不然胎兒會保不住的。”醫生先給念棠掛上葡萄糖，看著還在呆楞的紀瑯：“等她醒來後，先給她吃一點流食。”

“好好……”紀瑯連連點頭，等醫生出去之後，連忙打電話給紀母。

“媽……”

“臭小子，還知道打電話來？棠棠的姨媽今天要來了，你和棠棠還不準備一下，到機場來接人？”

“媽……棠棠暈倒了。”

“什麽？出了什麽事情了？”紀母大驚：“你欺負棠棠了？”

“嗯……棠棠懷孕了……”

“真的？”紀母的聲音驀地拔高：“臭小子，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，啊？”

“媽，你先熬些粥送過來吧，棠棠一天沒吃東西了。”

“哎……好好，我讓阿朔去接棠棠姨媽好了，你等等啊。”

紀瑯掛掉電話，坐在床邊看著蘇念棠，看著她眼角滑下的淚，他嘆息一聲，輕輕的為她抹去。棠棠對不起，這是最後一次讓你受到傷害，以後我不會讓你流淚了。不要傷心，顧銘生走的時候，應該是幸福的，因為有你一直在想著他。

雖然，我也很介意，你會將他一輩子都放在心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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